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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科技日报]侯建国:微尺度 大智慧

时间:2005-11-18 01:44:00 来源:科技日报|http://www.stdaily.com/
   “手术”打开神奇“开关”

  “‘侯’不是你那样写的,中间没那一竖。”越过间隔着的茶几,陈岚指出了记者采访本上的错误,这时记者刚写下“候group”几个字。记者在多少有点尴尬的同时,不由得佩服侯建国教授的助手和学生的训练有素、心细如丝。

  在中国科技大学采访,记者已对此多有领教。侯建国院士是“外科手术”的顶尖高手,人们走进中国科技大学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实验室,才知道“手术台”上躺着的,既不是鱼蛙鸟兽,更不是危重病人,而是一个个看不见、摸不着的分子。

  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实验室的侯建国、杨金龙和朱清时等研究人员将一种名为“钴酞菁”的小分子搬上“手术台”,他们研究发现,钴酞菁的体内藏着一个看不见的磁性“开关”,当它附着在金属表面上时,神奇的“开关”就会自动关闭,使分子本身失去磁性;而为它“修剪”了分子外围的氢原子,让它与金属表面发生化学反应,钴酞菁的磁性“开关”竟会重新开启。9月2日,在国际权威学术刊物《科学》上,发表了侯建国等的这一研究成果,并在“透视”栏目中专文对该成果进行了介绍和评价。

  “2003年5月16日,我们开始这项研究。”记者惊讶于陈岚的准确记忆,他却淡淡地说:“我们所有获得的数据,上面都有时间的记载。”

  “我们设想过钴酞菁会有分子磁性。2004年3月6日,发现了基底下的一些奇异现象,侯老师就进一步设想通过分子‘手术’,操纵它的磁性‘开关’开启。”陈岚补充说。

  “这就是通常所说的‘科学好奇心驱动’吧。下一步,我们还要在其分子体系、量子点的输运性质等方面继续做文章。”侯group重要成员之一的王兵教授说,“‘巨磁阻效应’,最初谁能想到可以形成今天风靡全球的技术和产业,靠这一原始性创新的成果,做成的计算机硬盘、磁头的存储空间才能那么大。IBM公司可以说是独具慧眼!”

  早年当钳工的感悟

  侯建国本人对科学的好奇心、细心,与他的几位助手非同寻常地一致。

  “科学上要取得成功,首先,要坚持自己研究的兴趣和激情。如果有兴趣、激情,你就会去琢磨事情,想办法解决问题。其次,要有基础知识,培养直觉。科学直觉和敏锐的观察,这可能与我早年当过钳工有点间接的关系。”侯建国说。

  如果没有上个世纪70年代末恢复高考制度,侯建国的人生道路可能是另外一个版本。当时,侯建国在福建福清的一家机械厂当学徒工,师傅是位八级钳工——是工人级别中的最高段位,也是全县唯一的高段位。“钳工修理机器时判断事故,常常需要直觉和经验。一部机器出故障是轴承还是齿轮坏了,判断不对,不但工作白做了,在拆机器的过程中还可能会将好的零件弄坏。我的几位师傅文化程度都不高,但很聪明,手艺非常好。他们看不懂很复杂的机械制图,却有非常敏锐的直觉,对机器有种灵感,能判断机器坏在何处。”

  几位工人师傅对侯建国挺不错,1977年侯建国高考没考上,第二年师傅鼓励他接着考,“在复习冲刺时,我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,实在累了,上班时就蜷在钳工床底下睡一会,需要时师傅就踢我一脚,我就赶紧爬起来。”

  高考直接改变了侯建国的命运,使得侯建国后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:1978~1989年在中国科技大学学习,获凝聚态物理专业博士学位,毕业后到美国加州大学Berkeley分校、美国Oregon州立大学化学系从事科学研究工作。

  不一样的选择 不一样的感觉

  1995年3月,侯建国选择了从美国回到祖国。

  “我在美国呆了几年,个人收入虽然不错,也学了不少的东西,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,毕竟那是别人的国家,不是我的国家。看辛普森案件也好,美国总统大选也罢,总感觉自己是局外人,而只有看国内寄来的《渴望》、《编辑部的故事》以及《焦点访谈》这些录像带,才觉得自己是局内人。所以我决意回国,而且,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只是那么一闪,我就马上付诸实际行动。”侯建国说。

  钱临照院士和吴自勤教授是侯建国在中国科技大学就读时的导师,他们的道德风范和爱国情怀让侯建国萦绕心怀,也对他的决意回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。吴自勤教授1994年到美国探亲,给侯建国捎来了一封钱临照老先生的亲笔信,当时已87岁高龄的钱临照先生希望侯建国能够早日回国。侯建国拿着这封信对妻子说:“人不能够不识抬举,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恩师!”

  刚回中国科技大学的侯建国只是副教授,工资也只有500多元,但他的感觉很好,“如果要计较这些,我就不会急着回国了。实验所需的高温炉子,连炉丝都得靠自己动手绕;镀膜机是1974年的老设备,收拾一下仍然可以用;X光衍射仪是中科院生化研究所已报废了的,从上海拉回来修修还可以对付……”侯建国当年的钳工手艺这时还真派上了用场。“他回国后没几天,家都没完全安顿好就开始上班,后来,筹建了团簇复合材料青年实验室。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,我们实验室的楼房改变了夜里早早就锁门的惯例,后来就习以为常了。”侯建国回国后就与之搭档的王兵教授说。

  现在看来,侯建国回到中国科技大学是恰逢其时。当年6月,侯建国被评上正教授,紧接着,他获得了“国家杰出青年基金”的资助。

  而参与中国科技大学“211”工程建设,侯建国又赢得了机遇,“有了这笔经费和这一机遇,我后来和朱清时校长的合作顺理成章”。

  参与学校的“211”工程建设,侯建国就自己开展的薄膜生长研究工作作了答辩,时任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的朱清时听得声声入耳,会上就递给侯建国一张纸条,约侯建国过后探讨学科交叉与合作的事宜。

  薄膜生长中的相变实验与研究,需要在超真空条件下才能开展,当时朱清时本人的科研课题拥有300万元经费,朱清时说他要买的低温超高真空扫描隧道显微镜,肯定比侯建国需要购买的好,为什么不能将彼此的经费捆绑在一起用,课题研究的方向也进行交叉,转向搞单分子的化学键研究呢?侯建国和朱清时的想法很快一拍即合。

  彼此都理解对方的“语言”

  “要在科研上取得成功,善于与人合作是很重要的。我很幸运有朱清时院士、杨金龙教授这样一些很好的合作者,得以取长补短,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潜能。”侯建国说。

  15岁上江苏师范大学的杨金龙,中国科技大学硕士毕业后留校,一直致力于使用和发展第一性原理的方法与模型,对多重凝聚态体系的结构和性质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,在物理、化学和材料基础研究的交叉前沿领域中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。杨金龙侧重于理论,侯建国侧重于实验,两人互相配合、相得益彰。

 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,国际上很多科学家想实现对碳60足球分子结构的直接观察,他们使用了分辨率最高的扫描隧道显微镜,可以分辨出0.1埃的理论分辨率。直到1999年侯建国的团队取得成果前,西班牙、美国、德国的一个联合研究组还在花很多精力改进仪器,但仍然只能看到碳60分子的态密度分布,而无法分辨分子内部的结构或者是化学键。侯建国和杨金龙、朱清时经过分析,认为不是仪器分辨率的问题,而是分子与衬底之间的相互作用,它的相互作用导致电子流分布状态的变化影响了分辨率。他们将高分辨扫描隧道显微成像与理论模拟的方法相结合,首先解决了碳60分子在硅表面的吸附取向问题,这项工作立即引起国际同行的极大兴趣,美国物理学会的网站就这项工作做了报道。自此一发而不可收,侯、杨、朱等人继续合作,他们意识到要直接观察碳60分子结构的问题的关键,是要把分子与衬底之间的相互作用隔绝开。他们利用化学自组装技术在分子与衬底之间引入一个绝缘层,终于容易地看到了清晰的足球状分子的形态。

  新的成果2001年1月18日以《C60畴的二维拓扑学结构》为题,发表在权威学术刊物《自然》上,被该杂志审稿人评价为“构思巧妙、实验严谨”的研究工作。

  侯建国团队在国际上首次直接“拍摄”到能够分辨出化学键的碳60单分子图像,这种单分子直接成像技术为解析分子内部结构提供了有效手段,使科学家人工“组装”新物质分子成为可能,因为直接“看清”化学键,是进行分子“手术”的前提。他们首次“拍摄”到能够清楚分辨碳原子间单键和双键的分子图像,还为“切割”和重新“组装”化学键,设计和制备单分子级的纳米器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他们在研究中还发现,碳60分子在平面上排列时,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性状,利用这一性状,可能使计算机器件的集成度提高100倍至1000倍。专家们认为,这一成果表明,我国在纳米结构表征领域的研究已经步入了世界先进水平。

  “我是幸运的,回国之后学术上能有所建树,2003年还当选为中科院院士,一是得益于中国科技大学宽松的学术环境,二是有以杨金龙教授和朱清时院士为代表的难得的团队合作者,大家志同道合,配合得相当默契。” 侯建国说:“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生活,我们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‘语言’。”

  侯建国是福建平潭人,杨金龙是江苏盐城人,朱清时是四川成都人。或许正是充分融合的原因吧,他们各自的地方口音的确已很难分辨。

  “剪裁”原子 “修身”弟子

  人类从石器时代开始至今,无论是磨尖狩猎的箭头,还是光刻半导体芯片,几乎所有的制造技术,都与一次性地削去或者融合数以亿计的原子,以便把物质做成有用的形态有关。1959年美国物理学家理查德·范曼作《在物质底层有大量的空间》的演讲,提出令人茅塞顿开的想法:“物理学的规律不排除一个原子、一个原子地制造物品的可能性。”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,从单个的分子甚至原子开始进行组装,以便达到我们的要求呢?

  无论是对60个碳原子组成的分子——形状酷似足球的碳60的化学键进行“拍摄”,还是对钴酞菁进行“分子手术”重启磁性开关,诚如杨金龙所说,“未来有望把一些具有特殊性质的分子附着到固体或薄膜表面,制造出无所不能的纳米器件,而用不着担心制造过程会影响分子的原有特性。”侯建国团队今天的工作,就是为比头发丝还细的小分子精确“裁剪”。

  “在大学三年级时,我听了侯老师一场引人入胜的学术报告,过后不久就和另一位同学到实验室参观,看到墙上贴的扫描隧道显微镜做出的硅图像,侯老师说那上面一个点就是一个原子,我不由地被迷住了,后来我就在他的指导下参加‘大学生研究计划’。”跟侯建国读研究生至今已经六年的王克东说。

  王克东参加“大学生研究计划”的毕业论文就是结合真空镀膜机改造和应用,将1/4毫米直径的镀膜机钨丝探针,用化学腐蚀的办法做得更为尖利。在侯建国的悉心指导下,后来王克东的相关论文还在美国权威杂志《物理评论快报》上发表。

  参加“大学生研究计划”,既是对大学生科研实践能力的锻炼,也让老师在工作中考察挑选读研的学生。侯建国挑选研究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,“应该说,能够考上中国科技大学的学生,资质都相当不错,老师要善于发现学生的创新潜能,激发学生对科研的兴趣和悟性”。

  为吸引优秀学生到门下深造,侯建国甚至根本不计较听课本科生的多寡,就会作一场精心准备的报告。“当时我们总共才三位本科生参加,他竟用两个小时介绍国际纳米科技的新进展和实验室的情况,报告同样很认真,让我们感受到了为人师者的风范。”陈岚回忆他选择侯建国做导师的情景。

  侯建国在“剪裁”原子的同时,也在为他的弟子们“修身”。通过侯建国的言传身教,赵爱迪、陈岚、王克东等一些青年博士生已经迅速地成长起来,几年来,已有多名研究生获得中国科学院优秀博士论文和院长特别奖。

  2004年8月,已是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的侯建国,兼任了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实验室的常务副主任。

  定位在“微尺度”,就要在物质的分子甚至原子的层面上,对其探幽索隐,侯建国带领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实验室的同事发挥大智慧,将在纳米、生物、信息、认知(NBIC)领域进行学科交叉与融合,实验室正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美好研究前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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